子和他相处下来,她总觉得他该是不会介意那些世俗眼光的人。但是,如果她想错了呢?
纵使是第一美人,纵使她是卖艺不卖身,却仍改变不了自己是个青楼女子的事实。
身为花魁,她虽然比其他人多了拒绝、选择的权力,但只要一天不是自由之身,偶尔仍难免要屈意承欢。那一日,她从澡盆里起身,踱到镜前审视自己几近完美的身子,忽然觉得这副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属于她曲霜的;打从十三岁被卖人青楼,她整个人便只是一件货物,是色急男人的俎上肉。她突然强烈地想在身上留下什么,留下一个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手悄悄覆上身上那朵牡丹的位置。
是了,所以她请来了墨林为她刺青,却没料到他不仅在她身上留下了一朵牡丹,还在她心头烙下了一个问号。
每次对月共酌,吟诗作对之余,曲霜总是试着接近墨林的内心,可是他也总是回避她的试探。
她逐渐明白为什么他会把花不语带在身边那孩子是个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人。他的心事太多,需要靠一个最单纯的花不语来平衡;可是,她自信自己是个可以分担他的烦恼的人。这才是他需要的,不是吗?
曲霜脸上的变化,赵四娘都看在眼里。临走前,她拍拍女儿的手。“听娘的话,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有些问题就是因为想过了,反而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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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天香苑的热闹更胜以往,睽违了两个月,曲霜终于又登上了琴台。
琴声还是那么的悠扬,可是曲调中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一曲弹毕,小翠递来手绢,曲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湿了。
身为花魁女,多少人为她散尽家财只为博得佳人一笑,又有多少人千方百计只求共度一夜春宵。可是,欢场欢场,人们来此只为求今宵的欢乐,又有谁真的愿意知道她流下的泪是为了谁?
该是要面对群众的时候了,她接过手绢揩揩眼角,嘴角又浮起了那抹最勾魂的笑。
布幔掀起的那一刹那,赞叹声不绝于耳。对此,曲霜已经习惯了,她不慌不忙地以眼光扫视那一张张贪婪的脸,突然有一股想大笑的冲动——娘说的没错,再过几年,人老珠黄;还有几个人会记得她这一个曲霜?
蓦地,一道冷冽的目光慑住了她。曲霜已经很习惯于旁人的注视,赞叹的、垂涎的、妒忌的、鄙视的她都承受过。可是这个人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冷。
她仔细地打量那道目光的主人,虽然穿着男装但那张精致的脸却绝对属于一个女人;而她这身装扮好像也不是为了掩饰身份,因为她的举手投足并没有刻意装出豪气。
那名男装丽人并没有回避曲霜的审视,反而大方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琴台的方向敬了一杯,她的脸上带笑,眼底却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