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张点点头。
他缓缓走到床边,把那男子翻过来。
他还活着,只不过烂醉如泥。
清流看到那人扭曲的面孔。
"不,不是他。"
余求深个子大得多,也不染黄发。
阿张推他,"醒一醒,喂,你醒醒。"
那人勉强睁开眼睛来,又闭上。
阿张找来一杯水,淋到他脸上。
他伸手来挡,口吃,"不要打,不要打,我什么都肯做…"
连一只狗都不如。
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
阿张把一张钞票塞进他口袋,"余求深在什么地方?"
那人又惊又喜,"他,我不知道,我已与他分手。"
阿张再给他一张钞票。
"他有病,他在公立医院里。"
"什么病?"
他哑笑,"我们这种人,你说生什么病?"头颓然垂下。
阿张站起来,用目光征求清流意见。
清流泪流满面,呆立在门边。
一只灰色的大老鼠蹑足走过,像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张望。
清流已不知害怕,转身离去。
阿张放下那人。
他犹自叫喊:"喂,你们是什么人?"
回到街上,阿张松口气,速速把车驶走。
"唐小姐,我载你回酒店。"
"不,我要去医院。"
"唐小姐,你何必到人间链狱去。"
清流茫然,"猫儿岛不是世上乐园吗?"
阿张苦笑。
医院在山坳,风大,站着都可以听到呜呜声,衣据腊腊声响。
在柜格问了半晌,幸亏都说英语,比上次方便。
看护在电脑上找到记录。
"余,男,廿八岁,他昨日已出院。"
"痊愈了?"
"不,他的妻子说他愿意回家去度过最后的日子。"
清流的头顶被浇了一大盘冰水。
"是什么病?"
"我们不便透露。"
"有无地址?"
"我们不能公布。"
清流一再遇到挫折,累得头都抬不起来。
阿张轻轻说:"唐小姐,我有办法,你且到接待处坐一坐。"
他在机器处买了一杯热可可给她。
风忽然停了,大雾降下来,笼罩住整座建筑物,清流清晰地听到病人呻吟之声,像煞幽灵求救。
她打了一个冷战。
半晌,阿张回来,不动声色地说:"有了。"
如此有办法,当然不止司机那么简单。
"他在哪里?"
"在本市。"
"可以带我去吗?"
"唐小姐,他患的是…"
"我不怕,我必需要见他最后一面。"
"唐小姐,假使你对这个人印象不错,最好不要见他。"
清流想很久,"谢谢你的忠告,我还是要见他。"
女人固执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阿张默默地安排行程。
他先去买了一些简单的食物,然后加了油,把车子往郊外驶去。
"他住在一个菠萝园附近。"
清流不觉得肚饿,坐在车中,一声不响。
山路巅簸,车子有节奏地摆动,清流像是依稀看到余求深漂亮的笑容与雪白的牙齿。